殊天

“阿湛不要哭啦，再哭的话，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走的。”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被抓去，所以，放心吧……”

时隔多年，蓝忘机还能想起来，大他三岁的哥哥会在他夜里害怕哭泣的时候这样安慰他。

因为自从身为缉毒警的父母因公殉职之后，家里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

蓝曦臣高三那年，他尽了全力阻止哥哥报考警校，甚至悄悄黑进学校系统修改了他的志愿。因为他从亲眼目睹了父母在打击毒贩的过程中因公殉职的场面之后，他再不允许唯一的亲人离开自己。

可是最终他阻止蓝曦臣的行动还是失败了，四年后，从警校毕业的蓝曦臣成为了一名反恐特警，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经常和外界断绝联系，两个人也鲜有见面的机会。

可就算是这样，蓝曦臣也会时不时让在本地的战友带了他的信和一些新奇的小礼物送他。只有这样，才让蓝忘机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

甚至有一年，蓝忘机在他生日的时候收到了蓝曦臣从中东寄来和他的年龄数字相同的子弹，后来他在网上查到，在中东某些国家的传统中，子弹代表爱人。

有一年圣诞节前夕，蓝曦臣奇迹般地从危机四伏的中东战场上回国，在机场看到一身蓝色迷彩服，风尘仆仆的蓝曦臣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年的圣诞夜，他们在窗外悠扬的钟声和音乐声中拥抱，亲吻，做着最亲密的事，如此美好的场面一度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蓝忘机情潮未退，靠在蓝曦臣身上低低喘息，被他亲昵的情话激得耳尖通红。

“你明年生日的时候，我正好服役期满，那时候我们就去国外登记结婚，婚礼的地方你来选，好不好？”

几天后蓝曦臣的假期就结束了，再度回到了反恐战场上。临走前他告诉自己，只要这次平安归来，就会申请退役，带自己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几个月后，他在网上得知了这次反恐任务结束的消息，他连续几天沉浸在喜悦中，收到的却是蓝曦臣的阵亡通知书和一张照片。

是蓝曦臣高中毕业时两人的合影，青春洋溢的他和尚还稚嫩的自己被永远定格。

背面只有两行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以及蓝曦臣笔迹有些凌乱的签名。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看完所有遗物的，只记得自己来不及在照片背后写完自己的名字，就感觉到了口中微甜的血液，以及渐渐变暗的视线。

他在医院里醒来之后，才从护士惋惜的语调中得知，他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只是蓝忘机伤心过度，加上身体还虚弱着，孩子不足四个月时，便没了。

蓝忘机出院后，按照蓝曦臣战友给他的地址找到了烈士陵园，在偌大的陵园转了许久，才找到了蓝曦臣被鲜花包围的墓碑。

蓝忘机伸手轻触碑上微微褪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青年还是初入警队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容颜温润，墨色的眼瞳却凌厉如刀剑。

他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像是要汲取来自蓝曦臣身上的温度，一如前一年的圣诞夜和他距离为零的亲密。

“如果我现在再哭，警察叔叔会把我带走么？”

“要是你还在，还会不会保护我？”

可惜再也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冬日的晚风穿过墓园，声音凄凉如同经久不息的呜咽。